
年近古稀,北京与洛杉矶两地生活各半,时光如梭,当年的胡同岁月却愈来愈鲜活地浮现在脑海里。与北京家人微信聊天时,话题总绕不开「吃」。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吃货」,对北京小吃情有独钟。家人笑说,不如回来走一趟「北京小吃之旅」吧。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几番筹备之后,这场味蕾与记忆交织的旅程,终于成行。
清晨五点多,飞机刚刚降落首都机场,秋日的北京,天高气爽;表弟来接我,一路直奔永定门的赵记炒肝铺,这便是我们的第一站。小店不大,四张小桌挤满了老顾客。我们点了炒肝和肉素包子,还未上桌,空气中已弥漫着浓浓的蒜香与酱香。炒肝是道老北京的灵魂小吃,猪肠软糯、猪肝嫩滑,浓稠的汤汁泛着光泽,蒜末点睛,使整道菜香气扑鼻、滋味鲜明。再咬一口茴香素包子,皮薄馅多,咬下去汁水四溢,那股特有的茴香味直窜鼻腔,令人回味无穷。

老北京炒肝儿。(图作者提供)
第二天,我们来到隆福寺小吃店,家人推荐那儿的煎灌肠。灌肠和香肠、腊肠完全不同,实则是用绿豆淀粉制成,切成滚刀块后,用猪油煎得金黄酥脆。蘸上蒜汁入口,外酥内嫩,蒜香浓烈,咸香中带着一点黏糯,吃得人停不下嘴。

煎灌肠。(图作者提供)
随后,是让我魂牵梦萦的卤煮火烧。半个多世纪前,我曾在农村插队,那年秋天,随马车到百里外的煤窑拉冬天用的取暖煤,车把式赶着马车,我是「跟车的」小工,用铁锹铲煤装卸车。因为路上来回要两天,村里给饭钱补贴。车把式是一位50岁的农民,纯朴憨厚,告诉我路过大红门屠宰场,那有一个食堂(餐馆),我们在那里吃晚饭「卤煮火烧」。
屠宰场在京津公路旁,食堂就在大门旁边,过往车辆很多,停车场停着有十几部马车,大家在此歇脚、吃饭。屠宰场用猪下水(内脏)开了这家食堂,生意兴隆。插队的时候饭食没有什么油水,经常处于饥饿状态,能吃到一碗热腾腾的卤煮火烧,非常饱足、解馋,全身都觉得很温暖、舒适。
这次,太太的三舅特地带我们去地安门一家正宗老店,店面不大,人却络绎不绝,只有几张饭桌已经人满为患。门外有几张餐桌,有十几个人排队,不过很快就排到了。
柜台里面有一口一米多直径的大铁锅,分格煮着汤料。汤是用猪骨、香料、酱油和豆瓣酱等熬制而成,浓郁醇厚,锅中翻滚着猪肺、肠子、豆腐与火烧。师傅动作麻利,将卤好的下水与豆腐块挑出来放在案板上,当当当几刀切小块儿;再捞出一个火烧,咔咔咔切成小条放在碗里;大汤勺两勺浇在碗里。
自己端着碗到调料台,加上蒜泥、辣椒油、香菜和韭菜花搅匀,吃一口,哇,还是当年的味道。肠肺肚软烂但有嚼劲;豆腐吸满卤汁外韧内软;火烧汲取了浓郁的汤汁,外层稍微有点韧劲,内里软糯,浸透了汤汁的精华,层次分明,口感丰富,蒜香辛辣,香菜提味,浓烈香醇;咸鲜适口。那一刻,彷佛又回到了青春年少的岁月,热气中彷佛飘浮着旧时光。
吃完卤煮,三舅意犹未尽,又带我们杀向南城虎坊桥吃炸糕。炸糕对北京人来说,是带着烟火气的早点。那家店据说远近闻名,竟然下午4点还排着长队。我们也乖乖排了20多分钟,只见店里几位师傅忙得热火朝天:一手糯米团,一手红豆馅,合十一包,手法俐落,把生炸糕滑入滚烫油锅。炸糕漂浮其间,转眼金黄酥脆。

北京炸糕。(图作者提供)
刚出锅的炸糕,热气腾腾,我们在车里迫不及待地开吃;外皮酥脆得掉渣,内里糯米软润,红豆沙香甜细腻。那种酥与糯、甜与香交错的口感,如童年胡同里的下午阳光,温暖而熟悉。
短短一周,天天吃、样样尝。早把平日身在美国所忌的胆固醇、碳水与脂肪抛到脑后。这趟小吃之旅,不只是一次味蕾的盛宴,更是一次穿越时光、回望老北京的心灵旅行。回洛杉矶后再继续忌口减肥吧。

卤煮火烧。(图作者提供)
后参与评论
暂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