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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加州圣盖博谷一栋长者公寓里，99岁的叶容徽每天都会下楼照看她的小菜园，浇水、施肥，细心打理她亲手栽种的番薯叶和红苋菜——也是她餐桌上熟悉的味道。
这是世界日报与南加州大学安那伯格新闻学院（USC Annenberg School）健康新闻中心，合作完成的「治愈加州」（Healing California）」项目十之十。英文报导连接：At 99, Ronghui Ye Enjoys Life in Subsidized Senior Housing. She is Lucky. Others Wait Decades for the Same.
她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位即将百岁的长者，没有慢性病，也没有高血压，说话时神采奕奕、笑声爽朗。她说：「如果不在美国，我的身体一定没有现在这么好。」
叶奶奶1997年从中国移民来美，与分离多年的儿子团聚。如今即将迈入百岁，她依然能独立住在一房一厅的公寓，在政府租金补助的支持下，每月仅需支付270多美元房租。
叶奶奶采摘自己种的蔬菜。（记者赵健／摄影）
公共卫生领域的研究早就指出，稳定的住房，是影响健康最关键的因素之一。当长者拥有安全、可负担的住所，住院次数会下降，心理状况也随之改善，整体公共医疗支出因此降低。
北卡罗来纳州住房金融局（NCHFA）2024年发布的全国研究发现：入住有品质保障的可负担房后，长者在一年内的住院次数与住院天数减少27%，平均每月医疗支出也只有入住前的四分之一。
正如全国性非营利组织Justice in Aging所强调的那样：「住房，就是医疗。」
叶奶奶的生活步调安稳而规律，背后支撑她的，是一张围绕「住房稳定」所建构起来的公共支持网络。
她所居住的长者公寓，是由联邦住房暨城市发展部（HUD）透过「Section 8」住房选择券计画补贴的住宅，为低收入长者提供长期租金援助，住户自付租金按收入30%计算。
公寓内张贴的公告多为中英双语。（记者赵健/摄影）
叶奶奶于2000年搬进这栋公寓，当时仍可透过抽签取得入住资格，但这样的制度如今已被漫长的等候名单所取代。「我真的很幸运。」她说，「现在很多人要等十年以上。」
叶奶奶所居住的公寓。（谷歌地图）
由于需求远大于供给，洛杉矶县多数补贴性质的长者住房，都仰赖等候名单（waitlist）来分配空屋。当住户搬离或过世，管理单位便依照申请顺序（多为先到先得）通知下一位等待者。
根据洛杉矶市房屋局（HACLA）资料，目前全市的公共住房与Section 8住房券等候名单，仍处于关闭状态。而Section 8上一次开放申请窗口是2022年，为五年来首次；截至2025年9月，HACLA仍在处理2011年递交的一卧室房型申请。
公寓楼下的小菜园，是叶奶奶生活中的最大乐趣之一，也是她做中式料理时，最新鲜的原料来源。每逢采收，她也会分送给邻居共享。
公寓楼下的小花园，也是叶奶奶养生的好去处。（记者赵健/摄影）
屋子里，帮手小林正在擦桌子、扫地。她每周来四至六次，协助打扫、买菜、洗澡和陪伴叶奶奶外出散步。这些服务由「居家照护服务计画」（In-Home Supportive Services，IHSS）支付，依叶奶奶目前的身体状况，每月可获得120小时照护补贴。
99岁的叶容徽平日独立生活。（记者赵健／摄影）
每周三天，上午8时30分，成人日间照护中心的接驳车会停在楼下，接送叶奶奶和邻居们前往活动，中午12时30分再送返。这类中心是养老院之外的选择，适合不需要24小时照护的长者，帮助他们维持身心健康、减少孤独感。
在日间中心，叶奶奶能拿到午餐与点心，还有健康监测、理疗、理发、运动等服务，以及一系列为华人长者设计的娱乐活动。必要时，工作人员还会陪她看病。通过这样的互动，她能与外界保持连结，获得重要的生活资讯。
公寓内环境整洁。（记者赵健/摄影）
她笑说：「他们都把我们当小孩子，太贴心了。」多年来，她参加过舞蹈队、唱过卡拉OK，也在那里交了朋友。虽然现在体力不如从前，但她仍为了聊天与那份温暖坚持前往，「这样我就不会觉得孤单。」
叶奶奶的儿子住在洛杉矶西区，已经70多岁，无法常常来探望，但他仍可以放心。因为政府机构和非营利组织会定期到公寓协助住户申请补助，叶奶奶正是透过这样的协助，获得每月200多美元的CalFresh粮食券补助；Medi-Cal（白卡）则为她提供医疗服务。
疫情期间，公共卫生护理师甚至到公寓为住户施打疫苗，社工也会帮忙协助续办福利。尽管不会说英文，叶奶奶从未在申请福利上遇到过障碍。
她的公寓也符合电费补助资格，这对依赖氧气机等医疗设备的长者住户而言十分重要。
作为移民，叶奶奶申报了自己在中国约1000美元的退休收入，但她仍符合补充保障收入（SSI）资格，每月可领到600多美元 。
这些服务共同构成一张支撑她生活的网，支撑着她的健康与社交，也正是公共卫生学者所说的「健康的社会决定因素」：住房、食品安全和社会连结。
84岁的华青就没那么幸运。她每月必须负担2000多美元的房租，还有水电帐单。
不但没人照顾她，她还必须照顾一个年过50、长期受多种身心疾病折磨的女儿。只有这样，华青每月才可透过IHSS领到约2000美元的照护费，刚好用来支付母女俩的房租。
「我都等了十年了。」她说，自己十年前开始排队申请长者公寓，至今没有消息。每隔一段时间去查看等候名单是否更新，等到的都是一次次失望。由于女儿病情不稳定，搬家成了生活常态——「30年搬了37次」，她说，因为女儿的情况，她们无法与他人合租。
如本报此前报导，等不到补贴房的低收入长者，只能挤在家庭旅馆的床位，或是住在商店二楼狭小的隔间。
根据哈佛大学住房研究中心资料，2021年全美约有600万名62岁以上的租房长者符合联邦租金补助资格，但实际能获补助的只有36%，有370万户符合资格的长者家庭未能获得帮助。研究也指出，在大城市，许多等候名单往往多年不开放，等候时间往往数年起跳。
叶奶奶所在的TELACU Las Palomas共有74个单位，年满52岁才能申请。公寓管理员表示，上次开放等候名单是在2021年。
而华人区的长者公寓更是一房难求。蒙特利公园市Golden Age Village管理员指出，等候名单自2014年其从未开放。这里148位住户的平均年龄超过80岁，不少都是苦等十多年才终于入住。
地方官员表示，尽管需求不断增加，可负担房的建设和资金却远跟不上。
「说到底，盖房子的成本就是那么高。」蒙特利公园市议员黄泰平（Thomas Wong）说，「要让住宅变得可负担，就必须依靠政府补助、税额抵免，或由非营利组织整合多重资金来源。」
「我们当然希望能盖更多可负担住宅。」他强调，「我们不希望看到更多人无家可归。」
蒙特利公园市议员黄泰平（Thomas Wong）。（受访者提供）
然而，资金前景并不乐观。黄泰平表示，「我们已经流失了大量联邦资金，州政府也因预算赤字而被迫削减投入。」
他指出，洛县去年通过的「Measure A」（为安置无家可归者和支持可负担房的县级加税）虽能带来部分经费，但远不足以弥补联邦与州层级的缺口。「而且接下来几年，我们预期从联邦与州获得的这类资金只会更少。」
除了资金，黄泰平也指出，社区反对是另一道难关。「资金是其中很重要的部分，但也要找到地方盖、顺利把这些房子盖起来。很多时候，居民对这类项目并不热衷，反对声浪一起来，时间和成本都跟着增加。」
午后，叶奶奶在客厅里缓缓走动，屋里放着家庭照片、中文书籍，墙上挂着水墨画。
她常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抄写诗词，或记录过往故事。窗外，南加州的阳光洒在摇曳的棕榈树上。
叶容徽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抄写诗词。（记者赵健／摄影）
「在这里，我什么都有，」她微笑着说。食物、住房都不再是她的烦恼，但她是幸运的。
99岁的叶容徽说起话来神采奕奕、笑声爽朗。（记者赵健／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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