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春天,从2月中到4月中,全世界80%的沙丘鹤(sandhill crane)会在美国中部的内布拉斯加州(Nebraska)的普拉特河75哩的河谷(Platte River Valley)聚集整补约三至四星期。
沙丘鹤从南方德州、墨西哥远道飞来,整补期间,沙丘鹤拚命地吃,希望体重能增加15%至20%,然后北飞3000哩到达阿拉斯加、加拿大,甚至远到西伯利亚的夏季栖息地。9月底到11月,它们从北方归来,因愈往南方食物就愈多,它们在此仅停留一天就走,不需整补,因此秋天不是赏鸟的季节。
沙丘鹤是一种大型鸟类,其羽毛是石板灰色(slate gray),站立高度为0.80到1.22米,翼展是1.65至2.30米之间。它们在全世界的总鸟口约100万只,分为迁移的和不迁移的两种,不迁移的多住在南方温暖之地,佛罗里达、密西西比州和古巴;迁移的沙丘鹤有三条路线北飞,最大的路线为中间的这条路线,经过内布拉斯加州。
我们在2025年3月底,为了亲临体验群鸟聚集的盛况,来一趟四天三夜之旅。行前,我们收集当地的沙丘鹤的每周鸟口报告,3月8日、17日与25日,鹤类信托中心(Crane Trust)发布的鸟数分别为58万只、74万只与70万只。这是该单位在普拉特河谷实际测得的数字,要数这么多鸟不容易,鹤类信托中心是用空中勘测(aerial surveys)的方法取得数据。
鹤类信托中心是保护沙丘鹤和其他普拉特河谷动物如美洲鹤(Whopping crane)的单位,这个单位发表的沙丘鹤数字,每年看天气变暖的情形而稍有不同,今年我们选的日期有一点点晚,错过了高峰期。
星期四下午五点我们从纽约一处机场起飞,三小时后到达内布拉斯加州东部的奥马哈(Omaha)机场,晚九点租到了车,往西南方向开车185哩,午夜前到卡尼(Kearney)的旅馆投宿三晚,卡尼市有「世界沙丘鹤之都」(The sandhill crane capital of the world)的美名。要观鸟只有早、晚两个时段,所以第一晚不能好好休息,因为第二天早上四点就得起床。
星期五早上六点前,我们开车从旅馆往正东方向走20哩到达「罗氏动物保护区」(The Rowe Sanctuary)集合,这时天色仍是全黑,我们在游客中心听取简报后,分成两队由导游带开;主办单位还发了红光手电筒与望眼镜等器材。我们排成单人队形,静悄悄地走到河边的一间观鸟小屋(viewing blind),快到河边时,可以听到鸟声吵杂,显然众鸟已经起床,迫不及待地要展开一天的活动。
普拉特河,由北普拉特河和南普拉特河在北普拉特市汇合后称之,流向东南转东北,在奥马哈市南15哩处汇入密苏里河,全长310哩。河谷水浅,符合英文成语「宽一哩,深一寸」(a mile wide and an inch deep)的形容,该成语是骂人知识虽丰富但是肤浅的意思,这种肤浅地形反而是鹤类们的最爱,因为它们是站立睡觉的,睡觉时站在水中会比陆地安全,因为猛兽接近时会有涉水声,给了它们充分预警时间逃走。
观鸟小屋就盖在河边岸上,可容纳30人左右,从小屋看出去,除了长条沙洲,就是浅河流,沙洲、河流都满满是沙丘鹤。沙丘鹤严守一夫一妻制,迁徙时是全家行动,连单身的子女都带上。我们人类看沙丘鹤,每只都长得一模一样,沙丘鹤要找到家人也不容易,所以它们要发声才能互相辨识,如果你听得懂鸟语,可能「呱呱」之声是在说:「二愣子,你在哪里?娘找你找得好苦。」的意思。
内布拉斯加州普拉特河边的观鸟小屋,清晨的景色。(图为作者提供)太阳出来了,河边大批的沙丘鹤起飞,它们先绕圈子,然后降落到附近的玉米田里,去吃去年收割剩在田中的昆虫与玉米,这些玉米田都是河边农民的私人财产,保护沙丘鹤的单位会贴补农民,使他们延期到4月15日之后才开耕。根据鹤类信托中心往年的测量数据,4月15日之后,沙丘鹤就全飞走了,季节也结束。
沙丘鹤在普拉特河谷休息四星期的目的只是养肥,这里不是它们的栖息地,所以沙丘鹤在这段时间是不能交配产卵的,否则小鸟孵出无法带着走。我们在观鸟小屋里,自然无法看到有名的沙丘鹤求偶之舞。沙丘鹤求偶是雄的先自己跳舞,一旦得到异性注意,接下来两只鸟会一起跳,非常有趣。
四个星期到了,增肥的沙丘鹤准备飞走,此行路途遥远,飞行的方法也有讲究。成语有「振翅而飞」,非常传神,可是这样飞非常消耗体力,一下子就把身上增加的脂肪耗尽。
另一种方法是北宋苏轼写的「水调歌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里的「乘风归去」,沙丘鹤等着潮湿温暖的南风,是一种往上的气流(thermals),要飞走的沙丘鹤先绕圈子,然后被南风愈吹愈高,就开始了3000哩的旅程。沙丘鹤迁徙时飞5000到1万5000尺的高度,大部分旅程都靠乘风而去,偶尔振翅而飞,提升飞行高度。如果看到起风了,沙丘鹤也有停留三星期就走的。
星期五的观鸟活动,上午九点结束。回旅馆时,我们看到路边的玉米田里,满满是沙丘鹤。星期六,我们仍是早上四点起床,到鹤类信托中心去观鸟,早上一次,同日傍晚再去一次。
内布拉斯加州普拉特河谷上万鸟齐飞。(图为作者提供)
鹤类信托中心位于旅馆东边34哩处,观鸟活动也是星期六早上九点结束,看到的景象和星期五的大同小异。可是这里比罗氏动物保护区还要往东,沙丘鹤迁徙是由东往西,先来先走,所以鹤类信托中心的鸟少了很多,又或许昨晚起风了,很多鸟飞走。
我们下午五点回来鹤类信托中心,躲在观鸟台到晚上九点才离开,离开时天已全黑。傍晚时,看到一群群的鸟由河边的玉米田里起飞,然后到河里降落准备就寝,普拉特河谷就是沙丘鹤的床,它们非回来睡觉不可。
鹤类信托中心有一个看板很有趣,可以看到三条沙丘鹤的北飞路径;也看到美洲鹤的介绍。美洲鹤体型略大,是北美洲最高的鸟类,身高可达1.60米,它身上羽毛全白,翅膀末端却是全黑,类似中国熊猫的对比鲜明,是受保护的珍稀动物。1940年美洲鹤全世界仅剩20只,差点绝种,经过多年的各种保育努力,状况慢慢转好,现在有1000只左右。
保育努力包括偷取美洲鹤的蛋,交由沙丘鹤孵化,沙丘鹤的父母也愿意抚养美洲鹤的幼鸟,可是这样,长大后的美洲鹤自认是沙丘鹤,只对异性的沙丘鹤有兴趣,不会找美洲鹤传宗接代,所以这个方法失败。研究发现,必须使用假人扮的美洲鹤父母来抚养幼鸟才能成功,幼鸟会牢记记父母的长相,然后以之来寻找配偶。另外,养出能交配的美洲鹤,还要开着打扮成美洲鹤样子的小飞机,带从未迁徙过的美洲鹤走一次迁徙路线之后才算大功告成,不会迁徙的美洲鹤很难存活。
2021年,鹤类信托中心画好统计数字802只之后,听到美洲鹤在北飞途经奥克拉哈马(Oklahoma)州时被猎人打下四只,该中心只好临时涂改为798只。这四名猎人后来被警方逮捕,并被判补偿6万8000元给国际鹤类基金会与3000元的法庭罚款,他们的猎枪被没收,打猎执照也被吊销五年。
星期日是最后一天,早上我们去参观最后一个景点,宅地国家历史公园(Homestead National Historic Park),在奥马哈西南104哩处,参观完公园就结束这次旅程。
内布拉斯加州的宅地国家历史公园。(图为作者提供)宅地法案(Homestead Act)是1862年南北战争期间,由林肯总统颁布实施的,是联邦政府分给美国公民与欧洲来的新移民居住并开垦的免费土地,每户160英亩,是美国西部开拓史的重要法案,此法案帮助奠定如今美国农业的机械化。
内布拉斯加州普拉特河边的私人玉米田里,沙丘鹤忙着觅食增肥。(图为作者提供)
美洲鹤鸟口逐年消长的统计数字,2021年的数字被临时涂改。(图为作者提供)
内布拉斯加州普拉特河谷上满满是沙丘鹤。(图为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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