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美洲 (涵蓋中美洲、南美洲及加勒比海多國) 因其獨特地理、文化和歷史,被公認為世界上最值得探索的旅遊地區之一,吸引著各類旅人前往。
中南美洲的文化魅力來自一一多元的文化背景,有當地土著和歐洲殖民地融合的特色;古文明的歷史遺跡,印加和馬雅等遺址有神話也有經典建築;還有富探險價值的自然景觀等;本期周刊由幾位作者與你分享中南美洲風情。
冰箱上琳瑯滿目的風景磁貼中,有一片上面畫著一對跳探戈的男女深情對望,背後樂師拉著風琴,上方印著URUGUAY,下方是TANGO 2017。每次看到它,我就忍不住想起那個三度停留、總共時間加起來十幾小時,卻令我為其深深抱屈的南美國家烏拉圭。
2017年12月,我們從智利首都聖地牙哥登上郵輪,順沿太平洋海岸南下,經過南美洲南端的合恩岬和麥哲倫海峽進入大西洋,北上到達阿根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14天內,沿途停留眾多港口,不是文化豐富的大都會,就是冰雪明皓的山川清境,或企鵝的棲息原鄉,都令我們期待造訪。唯二的例外是停留烏拉圭的兩站,皆為名氣不大的普通城市,加上烏拉圭譯名聽起來又「烏」又「拉」又「龜」的,同行八人都覺得必無可觀,打算隨便走走便回到郵輪繼續享受包肥大餐。
烏拉圭的第一站埃斯特半島(Punta del Este)位於該國東南海岸。我們沒有註冊船公司安排的觀光團,上岸後見到碼頭旁長無盡頭的公路,不見步行區,當場愣住,這時有小巴過來攬客,四小時的遊程價格合理,友伴們一致決定上車。
公路沿著大西洋海岸而行,沙灘綿延,是西方人最喜愛的那型可以邊聽濤聲,邊做日光浴的濱海城市,與美國的邁阿密,或地中海的摩納哥、坎城被人相提並論。公路的另一側是挨肩接臂的公寓,面對海景,想來房價不菲。賭場、酒店、商場自然不缺。
其中的Brava沙灘,豎立一座該城的地標雕刻,看起來像巨人被活埋,僅露出手掌和五根指頭;又好像孫悟空翻了十萬八千個筋斗,最後還是被如來佛的巨掌擋住前路。這座雕像名字就叫「手」(La Mano ),是智利藝術家Mario Irarrázaba完成於1982年的傑作。
埃斯特半島真正令我們驚艷,是在車子駛離市區,進入13公裡外的度假勝地Punta Ballena。這個小半島上的私人沙灘和度假村,半隱半現於彩艷繁花和茂鬱樹木間,景色清麗。小巴接著爬上丘陵,起伏迴轉於山海藍天無縫接合的雄渾中。大西洋鋪陳在山腳下,海平線遙遠而蒼闊,天則格外澄淨,周遭沒有公路的馳騁車聲和單調無趣的水泥叢林,只有稀落散布丘陵間的雅緻別墅。身為蜻蜓點水的過客,我們暫時和富豪們共同享受了山丘上的怡人海景。
小巴將我們放在一條斜坡的街底,下車一望,一列雪白的建築依傍懸崖參差佇立,被底下的汪洋和頂上的天空襯托得分外清純。它們便是烏拉圭藝術家韋拉羅 (Carlos Páez Vilaró ,1923–2014)的卡撒丕伯羅(Casapueblo)建築群。
韋拉羅是個全方位的天才,精於繪畫雕塑陶藝外,還擅長寫作譜曲建築。1958年在這濱海山頭上初建房舍時,卡撒丕伯羅只是一棟木造屋。韋拉羅將它比做烏拉圭常見的棕灶鳥(hornero)的巢,孤立於懸崖上,亭亭面對蒼茫大西洋。這座夏日別墅兼工作室,必定予以韋拉羅源源的創作靈感。爾後36年,韋拉羅憑著藝術家的靈感與隨興,沒有計畫地增建擴充,沿著山坡上下開枝散葉,最後共有13層,每一層都被視為可以居住的雕塑。多處陽台供人盡覽海景,閒看夕陽西墜。外牆的水泥和粉飾灰泥都刷上白漆,陽光下熠熠生輝,整片卡撒丕伯羅建築群宛若具體而微的愛琴海島嶼聖托裡尼的崖上市鎮。除了展覽韋拉羅作品的博物館,其餘建築做為旅館、公寓、餐廳、禮品店。
這群湛藍海天中的白色建築,具有濃郁現代藝術風情;可我們左看右看,總覺得波浪狀的線條和充滿拙趣的造型,神似在巴塞隆納看到的那些高第(Antoni Gaudí,1852—1926)建築,是兩位藝術家英雄所見略同?還是晚生的韋拉羅受到高第啟發?
四小時左右的小巴遊,讓我們帶著埃斯特半島的美好印象離去,慶幸沒有囿於偏見待在船上,不下來逛一圈。
次日,郵輪停泊烏拉圭首都和第一大城蒙特維多(Montevideo),我們再次加入了一個市區半日遊。居民130多萬,約佔烏拉圭三分之一人口,面積200平方公裡,並不顯得擁擠髒亂,明淨建築與空曠綠地交錯,普拉塔河款款流過,予人清爽疏朗的良好印象。難怪從2005年起,它就榮踞拉丁美洲城市生活品質排行榜第一名。
舊建築如烏拉圭國會、舊總統府、市政廳,都具有濃郁的歐洲風情,反映早期歐洲移民的思鄉情懷。半日遊的焦點是一組「篷車」(La Carreta)青銅雕,是雕塑家José Belloni(1882—1965)於1934年問世的作品。一輛19世紀的篷車由一群牛隻前拉後推,重現昔日移民在烏拉圭大地上篳路藍縷的艱辛拓殖生涯,1976年被定為國家紀念碑。牛群都有實體大小,雖露不勝負荷之態仍埋頭奮進,肌骨和神態強勁不屈,望之震撼人心。篷車青銅雕位於以烏拉圭20世紀初的總統命名的巴特裡公園(Parque Batlle)內, 園內有許多雕塑。西邊進門處的蒙特維多花崗石方尖碑,高40公尺,邊上的三座雕像分別象徵法律、自由和力量,紀念烏拉圭憲法之締造者。
半日遊的終點站是蒙特維多的獨立廣場。遊客下了巴士後,可以自由瀏覽廣場四周風格繽紛的地標性建築。一座舊城門是老城牆1829年拆掉後的遺跡。太陽劇院落成於1856年,是烏拉圭最古老的劇場,外觀的希臘圓柱和屋頂具有新古典主義的特質。2004年重建完工後,供蒙特維多市民觀賞歌劇、芭蕾…艾斯特維茲(Estévez)宮始建於1873年,正面一排希臘多立克圓柱,搭配西葡殖民時期的建築特色,也挺古色古香,曾是烏拉圭總統府,現在是歷屆總統文物保存館。目前的總統府(Executive Tower)就位在旁邊,非常普通沒有甚麼氣派。
獨立廣場的中央有一座烏拉圭國父José Gervasio Artigas Arnal ( 1764 –1850) 的銅像,當年他領導烏拉圭擊敗西班牙軍隊。雕像旁側有階梯朝下進入他的陵寢,中央放置著他的骨灰罈。
整座獨立廣場最宏偉典雅的建築當推薩爾沃宮(Palacio Salvo),淺灰色的石牆散發貴氣。底層敦厚,前方高聳,頂端四座小圓塔簇擁中心大圓塔,整體結構富於變化,而各層造型繁複細膩,令人想起阿根廷那些歐式古典中加入誇張創意的華麗樓宇,果然設計者是住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義大利裔建築家Mario Palanti(1885—1978)。1928年落成時,薩爾沃家族原本打算將其做為旅館,目前是辦公室和私人公寓。
從獨立廣場穿過舊城門,遊客便離開了老市區,進入新市區的步行街,走十餘個街頭可以到達郵輪停泊的碼頭。這裡有很多時尚商店、紀念品小舖、餐廳、酒吧……最具特色的是烤肉店,碩大的烤肉架下烈火熊熊,炙烤著當地著稱的牛肉。這和阿根廷雷同,原來相鄰的兩個國家都有大草原(Pampa),適於放牧,盛產牛隻。另外,烏拉圭人同樣迷戀探戈舞,創作不少探戈經典樂曲。作曲家Gerardo Rodríguez當年在薩爾沃宮的一個住所內譜出膾炙人口的La Cumparsita(街頭小遊行),後來設立探戈博物館。
烏拉圭和阿根廷兩國有太多相似之處,都歷經西班牙殖民,歐洲移民取代原住民成為新主人。對抗西班牙的獨立鬥爭中,兩國曾為一體,其後分裂。民主之路歷經波折,都曾發生軍事政變推翻民選政府,軍事獨裁導致民生凋敝。
烏拉圭比阿根廷小得多,面積只有17萬6000平方公裡,夾在阿根廷與巴西兩大國中間,儼然是一塊雙方垂涎的夾心餅乾。從殖民時期到1828年獨立建國後,阿根廷的西班牙勢力與巴西的葡萄牙軍隊,多次入侵烏拉圭。
幸好1985年結束軍人統治,烏拉圭的民主政治進入常軌,安定的環境促成經濟大幅提升。社會議題上,採取開明寬容態度,是南美洲最早承認同性戀權益的國家。也照顧弱勢群體,有很好的社會福利。論政治清廉穩定、人權保障、民生富裕平均、科技普及,各項社會進步指數均高居南美前茅。
到過伊斯特半島和蒙特維多兩座城市後,我們一行人才瞭解到先前對烏拉圭的偏見真是太無知了。豈止我們,一般人說到南美,立刻想到南美ABC三雄的阿根廷、巴西和智利,而忽略了人口只有350萬,面積在南美諸國中僅比蘇利南大的烏拉圭。名副其實的小國寡民,或許更容易實現理想國的藍圖吧,論政治、社會和經濟的美善,烏拉圭現況遠在問題叢生的阿根廷與巴西之上,不啻南美洲的瑞士。
之後,我們又有兩次機會搭乘郵輪經過蒙特維多,無論海邊還是市區,都乾淨有序,對烏拉圭偏見已消,愈覺得這小巧國家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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